周刊球迷联盟(深圳球迷联盟)

汤姆·瓦特

汤姆·瓦特是英国作家、演员、纪录片导演，也是著名的阿森纳球迷。作品主要有官方自传《大卫·贝克汉姆:我的立场》和《温布利球场正史》。本文是他在看了60年足球，见证了英超30年历史之后，从球迷角度对英超的前世今生的评论和感言。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被强行拉出了身体。

英格兰足球联赛早在1888年就出现了，但现在任何早于1992年的足球影像，都只存在于一代老球迷逐渐模糊的记忆中，一些分辨率极低的老视频和少数偶尔出现的怀旧足球刊物中。我接触过的很多年轻球迷甚至会误以为英格兰顶级足球联赛是1992年才成立的。

这并不难解释:英超的光芒如此耀眼，声音如此嘈杂，以至于新一代球迷对于足球的感官正在减弱。

我66岁了。从我之一次去海布里球场开始，我已经看了60年的足球了。没错，我就是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所说的“怀旧球迷”:我属于昨天的看客，风雨无阻坚持去赛场看比赛的传统球迷，注定被中超淘汰的“过时老家伙”。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很庆幸欧超没能成行。

对我来说，这30年看英超比赛的经历，其实就是一个不断自我怀疑的过程——相比我前30年看英超比赛的经历。1992年之前的英格兰足球联赛提供了完全不同的体验。

当时我们站着看了90分钟的比赛，一只眼睛盯着场上，另一只眼睛盯着场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冲突。几乎所有我们支持的球队都是由来自英伦三岛的球员组成的。大部分都认识，所以看足球比赛就像给朋友加油一样。没有我们，足球比赛无处可依附。

那是属于英格兰足球的黑暗日子。1985年的希瑟惨案将英格兰俱乐部赶出了欧洲舞台。英格兰各地的足球场破旧肮脏，往往一半都不满意。对于妇女、儿童和少数民族来说，足球场充满了危险。

粉丝是一个冷门的身份群体。政客、评论员和所谓的“城市精英”都想尽办法抹黑粉丝。粉丝被视为对公共秩序的威胁，所以我们自身的安全根本不值一提。事后看来，1989年的希尔斯堡惨案其实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只是时间问题。

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英格兰的几家大俱乐部就已经从意甲和西甲获得了商业灵感。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我上面提到过，英格兰足球联赛早在1888年就大规模举办，直到100年后的1988年才被定期搬上电视屏幕:英国独立电视台每周日下午都会免费转播一场比赛。

当时，ITV转播足球比赛看起来像是一场赌博，但他们打了一个赌:英国人离不开足球。

1988-89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是由当时积分榜前两名的利物浦和阿森纳在安菲尔德进行的。最终阿森纳2-0战胜利物浦，捧得联赛奖杯。时任ITV总经理的格雷格·戴克(Greg Dyke)日后告诉我:那是全英电视直播历史上之一次收视率突破百万。作家尼克·霍恩比是电视机前数百万观众中的一员，那场比赛激发了他日后创作《极度狂热》的灵感。

对电视转播足球比赛的热情还没有结束。一年后，另一场比赛彻底引爆了后撒切尔时代英国市场对足球的渴望。那是1990年世界杯的半决赛。英格兰点球大战失利后，加斯科因拉着白色球衣，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英国超过三分之一的观众目睹了这一动人的画面。

这两场电视直播的足球比赛引发了一场影响足球历史发展的晚宴:1990年10月，格雷格·戴克邀请了当时的英格兰五大豪门，打算劝说他们离开英格兰足球联盟，这样他们就不用和联盟其他87家中小成员分享电视转播收入了。戴克原本的计划是买下这五家俱乐部的版权，但是五大俱乐部的主席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成立英超。

我对英超的之一次印象发生在1992年9月28日。那是周一晚上7: 45的比赛，阿森纳主场迎战曼城。走进海布里球场的那一刻，我和其他老家伙们都吓坏了:先是一系列的歌舞表演，然后在比赛正式开始前燃放烟花。

中场休息时，俱乐部甚至邀请了当时流行的巫师乐队(苏格兰电子乐队)演唱了当年英国单曲榜中更具争议的歌曲《Ebeneezer Goode》(这首歌因暗中表达对吸毒的推崇而被BBC封杀)。在球迷的嘘声中，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唱第二段合唱就逃离了海布里。这并不难解释:所有球迷都只关心伊恩-赖特的进球。

受北美橄榄球联盟(NFL)的启发，英超早期的三位先锋领袖阿森纳主 *** 卫·迪恩、热刺主席欧文·席勒和曼联主席马丁·爱德华兹总结了商业联赛成功的三个关键点:啦啦队、电视合同和干净的厕所。于是英超开始效仿。

不过这种拙劣的模仿对于我们传统粉丝来说是一种浪费，但是对于周一晚上在家坐在电视机前的人来说是有效的。电视转播收入意味着至少有3亿英镑得到了保证。阿兰希勒从南安普顿加盟布莱克本的转会费只有330万英镑，这是英超时代以来的之一笔高价转会——从此，俱乐部找到了向球星砸钱赚钱的 *** 。1992年，英超平均年薪只有7.5万英镑；30年后的今天，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300万英镑。与此同时，英超转播合同已经飙升至一年30亿英镑。

阿森纳的之一场电视转播英超比赛只吸引了21000名球迷。作为其中一员，我们当然无法预测这将如何改变未来30年我与俱乐部甚至足球的关系。1992年以前，足球比赛的戏剧性，只是在球场里给观众看的；摄像机镜头用于捕捉游戏画面；但现在镜头成了主角，足球只是一个“让它洗白的姑娘”。

我一直认为VAR的引入彻底扼杀了球迷现场观赛的热情——一场迫在眉睫的足球比赛需要球场边的小屏幕来主导。球场内的球迷和球员需要视频回放来触发下一个情绪。足球比赛最戏剧性的地方——原本本能的冲动，现在却需要现场的球迷充当二手体验官——就是电视机前的观众会比现场的球迷更快地知道比赛的进程和结果。

自英超诞生以来，联赛平均票价上涨了750%。自从1992年9月我在现场观看了之一场英超比赛以来，所有英超俱乐部的体育场都进行了翻修或搬迁。球迷不再被允许站着看球，于是我们开始坐着看表演:我们的地位由此从球迷升级为观众。球场环境改善后，更多原本与球场疏离的人开始走进球场:儿童、妇女、少数民族，只要付得起球票价格，就可以在任何足球场自由走动。虽然环境更加安全舒适，但也变得更加私密。如今，去球场看球就像去剧院一样:你必须提前预订，然后相应地就座。

每年看英超比赛的球迷年龄都会随着票价上涨。难怪，我一个买得起阿森纳季票的老人了。但是我儿子，一个年轻的打工仔，却要花一个月的工资去买自己的季票。他自称“赛后球迷”，即赛后用手机刷集锦的球迷。如果我没有为他付钱，去酋长球场看阿森纳的比赛恐怕会成为偶尔的奢侈娱乐——而不是我过去60年的每周习惯。与观众的关系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因为观众能为俱乐部贡献的收入远低于电视观众。

足球，这个曾经被定义为暴力、肮脏、工薪阶层的运动，开始转型。本世纪初，曼联时任队长罗伊·基恩抱怨说，主队球迷大部分时间只嚼虾三明治，没有时间关注比赛进展。俏皮的媒体通过基恩的嘴给这群富有的新粉丝起了个绰号叫“虾米三明治队”。

随着球场餐饮服务的改善，他们现在可能被称为“鱼子酱煎饼队”或“奶酪薯条队”。鱼子酱和奶酪恰好是中产阶级宣传的流行食品。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羊排、红酒队”或“鳕鱼酒队”——有钱人在行政包间里一边享受美食，一边隔着玻璃窗看比赛。

在英超时代之前，我觉得足球比赛充满了仪式感。比赛前的一个小时是我们自娱自乐的快乐时光。诚然，现场DJ会放几首流行歌曲逗观众开心，但另一种氛围完全由我们自己掌控:我们会集体设计歌曲和笑话来调侃对手的粉丝；选手出来热身，我们就集体唱为大家设计的歌。每首歌之间的间隙，就是你和亲朋好友互动的时间:聊聊足球，怀念过去，然后期待即将到来的比赛。

比赛开始后90分钟，只要不太难看，大家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比赛上。可惜当时的比赛质量真的一般，总能找到自娱自乐的 *** 。最常见的操作就是讲冷笑话，群里喊或者和身边陌生的粉丝说话。很多年来，阿森纳看球的时候，中场休息会有军乐队驻守，所以球迷会屏住呼吸，等站在前排的引导员把礼仪杖扔上来。似乎只有当礼仪人员被抛上来后，下半场才会开始。你眼前看到的就是一切。没有回放，没有手机，没有闪光灯和嘈杂的音乐来提醒你谁进球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原始，所有的反应都是出自一种集体狂热的本能。

2022年，英超的比赛依然会 *** 、狂喜、愤怒的上演，虽然偶尔会被VAR耽误。今天的球迷希望从踏进球场的之一秒起就能得到娱乐。也是真的。从你进入球场的那一刻起，大屏幕上就会播放过去的精彩画面，中间穿插一些品牌广告。球场内的音乐甚至达到了嘈杂的程度，让你无法和周围的人进行正常的交谈，当然也限制了空粉丝自娱自乐的空间。坐下！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

至于比赛过程中，尤其是非精彩时段，成千上万的人都在低头看手机。球迷迎接精彩瞬间的方式，不过是举起手机，以球场为背景，来一组 *** 。不要担心自己错过了什么，因为场边的大屏幕会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刚刚的比赛画面。

请不要误会:一个精彩的游戏还是会引起观众的共鸣。成千上万人的 *** 呐喊还是会让你毛骨悚然。然而，如今的英超球迷却花巨资享受到了去球场看球的特权。我觉得球迷更感兴趣的是看自己支持的球队赢球，而不仅仅是享受比赛。2022年，任何与自我期待无关的观战体验都会被认为是低效的。

现在我们和足球的关系，更像是消费者和商品的关系。我们不再是球迷而是顾客，俱乐部想尽办法从我们口袋里赚钱。你的忠诚需要通过会员注册来完成，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去球场看球。2022年，当新冠肺炎还在肆虐的时候，英超的上座率高达95%。在旧英甲时代，这个数字的峰值只有65%。对于我这种“怀旧的球迷”来说，现场比赛的氛围依然给我其他娱乐项目无法比拟的 *** :我依然在现场热血沸腾的观看热刺、曼城、利物浦、曼联的主场比赛。

真正的区别往往在那些不太重要的比赛中。我意识到我的角色可能是给比赛加点颜色，加点有趣的噪音，成为一部电影里的旁白。有时候我意识到我可能不再那么喜欢足球了，毕竟我是昨天的球迷。英超观众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球场上了。还是在玩智能手机或者敲键盘:足球？我当然热爱足球。我只是怕错过更有趣的东西。

作者:汤姆·瓦特

由朱元编译

本文原载于《足球周刊》第843期。

发行日期:2022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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