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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西班牙(厄瓜多尔智利)

张为胜,南京大学西班牙语系教授

《我亲爱的伊内斯》,[智利]伊莎贝尔·阿连德,朱杰荣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7月出版,305页,49.00元。

在参观智利国家历史博物馆时,我注意到一幅巨大的油画:《圣地亚哥城之战中的唐娜·伊内斯·苏亚雷斯》,作者是智利画家何塞·梅塞德斯·奥尔特加(Jose Mercedes Ortega),创作于1897年。在画面的中央,有一个留着黑色长发,拿着一把剑的女人,典型的西班牙女人。她穿着军装,上半部分是金黄色,下半部分是大红色。这种配色不仅让她在西班牙勇士中脱颖而出,也暗示了她的西班牙身份,这是西班牙国旗的颜色。画面中的战斗激烈血腥,敌人的矛尖近在咫尺。西班牙勇士操纵火枪进行反击,他们还会把敌人被砍下的头颅高高举起,这大概是一种有效的反击方式。油画旁边的展板介绍了智利成为西班牙殖民地的开始:“佩德罗·德·瓦尔迪维亚于1540年离开库斯科,沿着阿尔马格罗返回时走过的沙漠之路,出发前往以土地贫瘠和居民敌对闻名的地区。他由一小群西班牙和印度仆人陪同,此外还有英勇的伊内斯·苏亚雷斯,这是这次探险中唯一的白人女性。”伊内斯·苏亚雷斯(1507-1580)是智利官方历史上公认的女性征服者。她从西班牙来到南美洲,参加了从秘鲁南下的远征,见证了圣地亚哥的建立,并亲身参与了定居圣地亚哥的西班牙人与当地土著之间的残酷战争。这些历史事实是智利著名作家伊莎贝尔·阿连德在她的历史小说《我亲爱的伊内斯》中写下的。

伊莎贝尔·阿连德

这部作品于2006年首次出版,关于Amazon.com的西文版评分为4.7/5,英文版评分为4.3/5..作为西班牙语和英语世界的畅销书作家,伊莎贝尔·阿连德自然不会错过这么有价值的题材。西班牙征服美洲的历史为探索、战争、阴谋、爱情等题材提供了丰富的创作资源,更何况主角还是个女人!我们可以看到,这部小说对那段历史的认识,打破了一些习惯性的偏见:既没有把西班牙人描绘成一群毫无人性的侵略者,也没有把他们歌颂成传播文明的英雄;智利的土著没有被描绘成一群等待被开化和拯救的野蛮人,也没有被描绘成保卫家园的英雄——毕竟在大多数情况下,读者一直跟随伊内斯·苏亚雷斯的视角去体验她所经历的一切。用阿连德自己的话说:“征服是一场种族灭绝,是一部充满贪婪和血腥的史诗。这段历史发生在500年前,我是这段历史的产物,因为我不是印度人,而是混血的产物。”在阿连德看来,智利是在西班牙人和马普切人为后者的原始生活而进行的血腥战争中诞生的空。两人都是智利人的祖先,他们战斗交流,从而创造了一个新的混血儿。就像伊内斯在小说中热切希望的那样:“西班牙人高贵的血统和马普切人不屈的血液将会混合在一起,未来将会诞生一个无比骄傲的民族。”这种和谐的立场有助于小说受到西班牙读者和拉丁美洲读者的广泛欢迎。这部小说还被改编成同名电视剧,由西班牙和智利的演员参演,将于2020年上映。这部电视剧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2019年在智利拍摄时,正赶上地铁票涨价引发的社会危机,这场危机从首都圣地亚哥蔓延至全国。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运动将修改新宪法提上了日程。新宪法将取代皮诺切特时期制定并沿用至今的旧宪法,很可能会承认马普切所代表的智利土著人民的公民权和政治权利,而这些权利长期以来一直被智利官方所忽视和无视。阿连德的历史小说在处理原住民问题上可以说是政治正确。

同名电视剧海报

同样专注于西班牙征服美洲历史中女性形象的历史小说,可以想到墨西哥作家劳拉·埃斯基维尔2005年出版的《马林切》。埃斯基维尔·阿连德和阿连德都是凭借一部带有鲜明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和女性视角的小说(前者如巧克力中的水,后者为《鬼屋》)而成名,成为新闻界最畅销的作家。在马林什,埃斯基维尔让给西班牙征服者提供合作的墨西哥土著妇女马林什摆脱了卖国贼和领袖的历史罪名,肯定了她在墨西哥混血儿诞生过程中的贡献。墨西哥人的诞生可以用这样一个事件来象征:西班牙征服者杀害土著男性, *** 土著女性,生下混血后代。智利人的出生是不同的。西班牙征服者遇到了极难驯服的马普切人,他们在南美雪山脚下湿冷的土地上英勇无畏。他们从未被西班牙人征服过的印加帝国奴役过,这使得西班牙殖民者很难站稳脚跟。智利国家历史博物馆讲述了智利混血儿诞生的故事。除了有西班牙父亲和出生在西班牙聚居地的土著妇女的混血儿,还有一个出生在马普切人领地上的混血儿,是抢劫西班牙妇女的马普切人的后代。

伊内斯很幸运,没有被马普切人强行抢走做他的妻子。小说中,当西班牙殖民者的聚居地——圣地亚哥城的雏形——遭到马普切人的攻击时,她会像男人们一样拿起刀剑进行战斗。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做一些建设性的工作,而不是打打杀杀。她也不像男性征服者那样狂热地追求金银。她热情地投身于建造房屋。她指导妇女和印度仆人 *** 各种生活用具。她精心设计了一个不会让任何人挨饿的食物供应系统。她还饲养牲畜,种植小麦、蔬菜、水果和花卉,并愿意向当地人学习耕作和浇水 *** 。西班牙和智利土著交战时,她的印第安女仆卡特琳娜会偷偷溜出军营,与当地印第安妇女交换药方——这个细节透露了征服史的复杂性。西班牙人不仅依靠自己,还依靠他们征服的印第安人的帮助进行新的探险;在征服的过程中,杀戮和交流同时进行。侵略者会学习和吸收侵略者的文化成果,侵略者也会向侵略者学习。在后一方面,马普切人表现得相当好。他们用从西班牙人那里偷来的步兵阵打击了他们,沉重打击了训练有素的西班牙士兵。Mache人抵抗征服的辉煌记录不是isabelle allende发明的。他们真的赢得了敌人的尊重。《阿劳卡娜》被认为是智利的史诗,作者是参与征服智利的西班牙士兵阿隆索·德·埃尔奇拉。智利的土著人被描绘成一个勇敢而高尚的民族。阿连德的小说不仅引用了这部史诗的一些片段,还批评了这部文学经典的歪曲。伊内斯说:“当我们的之一个西班牙人在这片土地上战斗时,阿隆索还只是马德里的一个孩子,他参与了征服智利的行动...我深深敬佩马普切人的勇敢和对土地的热爱,但他们绝对不是充满怜悯和柔情的典范。阿隆索对他们男女之间浪漫感情的描述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每个马普切男人都拥有几个女人,他们把她们当作奴隶和劳工的仆人,这也是被俘虏的西班牙女人证实的事实。”马切人的一夫多妻制在基督教教义看来是 *** ,在西班牙人看来是野蛮,这为西方文明的征服提供了理由。不过,伊内斯也承认:“西班牙人也没有善待印度女性,她们只是性放纵的对象和奴隶。”她也会站在敌人的角度看问题,她会做换位思考。为什么马普切人不像阿兹特克人和印加人那样容易屈服?因为这些“以天为被,以地为座”的人,不想建城立业,不想养尊处优。他们只是想要自由。“如果有外国入侵西班牙,让我们接受他们的传统和宗教,我们西班牙人会怎么做?一定会战斗到底。”伊内斯像一位睿智的祖母,对历史做出了公正的判断。她的眼睛甚至洞察未来:“我们西班牙人和马普切人是平等的对手,勇敢而残酷,注定要生活在智利。他们比我们来得早,所以他们真的有优先购买权。然而,他们不能赶走我们。目前我们很难和平共处。”她提出的这个在智利延续至今的问题,就是原住民的身份如何融入现代国家,但至今没有很好的解决。

Ines最欣赏马普切人的是他们的自由精神,这也是她最看重的。与她的男同胞不同,她来到新世界既不是为了财富,也不是为了立功,还是为了自由自在地生活。用她自己的话说,“在那个新世界里,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不必向任何人低头;你可以犯了错马上重新开始,像别人一样过另一种生活。……在那遥远的土地上,没有人认识我,我是自己的主人。”起初,美国是这个西班牙女人心目中的乌托邦,最后,它成了她真正认可的家。以前在西班牙语中,一旦“libre”这个词用在女性身上,往往会有放荡、不检点的意思,可见传统文化对女性的束缚之深。毫无疑问,如果伊内斯没有冒险去新的世界,最终,“她只会是一个贫穷又失明的老妇人,日夜以缝纫为生。”小说之一章讲述了伊内斯在西班牙的岁月,展现了旧世界女性如同囚犯般的悲惨命运。她没有孩子,这在别人眼里是女人的一大缺陷,但这却成了她冒险进入新世界的有利条件。在新世界里,她经历了丰富的感情生活,心甘情愿地成为智利征服者佩德罗·德·巴尔迪维娅的情人,陪伴他走过生死,轰轰烈烈地爱着他。阿连德评价历史人物伊内斯时说,她“挑战了所有的刻板印象,是一个非常现代的女性”。显然,她刻意给Ines这个小说人物注入了一些“现代性”。Ines知道如何为自己做决定,当她受到男人的伤害或骚扰时,会严厉反击。在管理复杂的定居点事务时,她表现得像一个现代企业中的女性高管...而且她也不怕在自述中透露自己的床上经历。在与佩德罗·德·巴尔迪维娅的 *** 中,她占据了主导地位:“我把他抱在胸前,感受他的心跳、他的体温和他的男性气息。关于男人和女人,佩德罗还有很多要学,但我们不着急。我们还有余生来慢慢度过。我会成为一名好老师...佩德罗只有从动物和军队生活中学到的关于男人和女人的唯一知识。他认为女人永远是顺从和合作的,而男人是主动控制大局的...幸运的是,佩德罗知道如何把男人的那套留在门外,做我在里面做的事情。”佩德罗·德·巴尔迪维娅,在这个新世界被她训练出来,在西班牙有一个妻子。他们的“通奸”严重违反了天主教教义。伊内斯·苏亚雷斯(Ines Suarez)的情妇身份对她来说已经成为历史“污点”,阿连德显然想用“真爱”赋予她的行为某种合法性。

就像《鬼屋》一样,我亲爱的伊内斯在讲述智利波澜壮阔的历史时,引入了一些魔幻元素。在伊内斯前往智利山谷的漫长旅途中,她已故丈夫胡安的鬼魂总是出现,这让她不安。看来伊莎贝尔·阿连德在图书市场上成功的秘诀就是塑造女主角,走正确的政治路线,在叙事风格上尽量不给读者造成困难,并加入一些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然而,如果一个作家只是不停地复制他成功的节目,他最终会变得平庸。也许正因为如此,罗伯托·博拉诺称伊莎贝尔·阿连德为“escribidora”,而不是“escritora”。伊莎贝尔·阿连德·博拉尼奥(isabelle allende Bolañ)没有任何优点,她认为这个人“从来不说任何人的好话”。鉴于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我从不把这两位智利作家的作品放在一起放在我的书架上。

无论如何,对于了解智利的中国读者来说,我亲爱的伊内斯真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在这位之一人称女性讲述的故事中,智利不是西班牙人发现的,也不是马普切人首先建造的,而是在西班牙人和马普切人的血战中诞生的。是伊内斯主动选择的人生目的地,是西班牙探险队一路南下穿越茫茫沙漠后遇到的伊甸园,是马普切人拼命捍卫的土地。Ines追求新的生活,愿意一砖一瓦的建造新家园,最终如愿以偿;决心在智利寻找新金矿以求致富的西班牙征服者终于如愿以偿——被俘后,马普切将熔化的黄金倒进嘴里。这多少有些寓意:智利的光明未来不取决于其地下矿产资源,而取决于从零开始的坚实建设和包容性社区的建立。

编辑:彭珊珊

校对:蒙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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