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科娃(斯蒂芬妮兰诺伊)

3月28日，在最新一轮俄乌谈判开始前不到24小时，一条轰动性的新闻将切尔西前老板阿布拉莫维奇送上了国际政治的风口浪尖:多家西方媒体和新闻调查机构Bellingcat同时披露，阿布拉莫维奇在过去一个月里不仅密切参与了俄乌之间的艰难谈判，还在3月初的穿梭谈判中与两名乌克兰代表出现疑似中毒症状，甚至一度失明一小时。

乌克兰后来否认了这一报道，但事件的中心人物阿布本人却保持了模棱两可的沉默。

20小时后，阿布拉莫维奇被拍到继续出现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俄乌谈判现场。与之前甚至需要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背书的掩盖行为不同，今天阿布不再隐瞒他参与谈判的事实，尽管根据克里姆林宫的说法，阿布并不是俄方的官方谈判代表，只是在其中帮助完成了一些联络工作——他是外界所知的唯一一个以非 *** 官员身份深度参与两国艰难谈判的人。

3月29日俄乌谈判期间，由俄新社公布的阿布拉莫维奇在场照片（右二） / 俄新社俄新社3月29日发布的俄乌谈判期间阿布拉莫维奇在场的照片(右二)/俄新社

从俄罗斯寡头到切尔西老板，他先是成为西方制裁的对象，后被证明是俄乌谈判的关键人物——阿布拉莫维奇。是谁呀？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在大多数普通人的认知里，属于阿布的颜色是祥和的深蓝色。

——在普通人的印象中，他不再是一个手牵手、尖酸刻薄的极其富有的寡头，也不是一个亲近普京河的俄罗斯权贵。世界记住的是英国切尔西足球俱乐部主席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在切尔西待了18年，他很大方，热爱足球。作为一个“外国人”，他为一家英国足球俱乐部投入了源源不断的金钱、精力和心血。他是欧洲“金元足球”时代的创始人之一。斯坦福桥球场(切尔西主场)外墙的深蓝色是阿布拉莫维奇加上去的。

然而，当顿巴斯的炮声响起，火焰照亮基辅的天空空的时候，3月10日，阿布拉莫维奇作为与普京关系最密切的寡头之一，出现在英国当局对俄罗斯的制裁名单上。

“像阿布拉莫维奇这样的寡头正在利用他们的不义之财，试图粉饰他们在西方世界的声誉。”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俄罗斯事务专家托马斯·格雷姆说。

矛盾在阿布拉莫维奇身上不断涌现:他受到英国和加拿大 *** 的制裁，被指控“从与俄罗斯 *** 的交易和特别税收减免中获利”，但他却对艺术、文化等欧洲公共事业进行了多次慷慨捐赠，其人品受到伦敦人尤其是切尔西球迷的高度赞扬；他被英国外交大臣指责为“被普京用来讨好西方精英，美化俄罗斯形象”，但他确实在最近的声明中放弃调查切尔西俱乐部欠他的15亿英镑债务，并承诺捐出出售切尔西的所有利润——面对各种制裁和四面楚歌的资产，他与俱乐部完成了“悲伤的告别”。

唐宁街10号愤怒地指责阿布拉莫维奇“双手沾满乌克兰人的鲜血”，但他被基辅、莫斯科和北约寄予厚望，希望他成为平息战争的调停人；他与阿布·普京交往密切，但被专家指出西方世界是阿布拉莫维奇“一旦与普京闹翻的避难所”；他一度被认为唯利是图，眼里只有自己。直到疑似投毒事件，他依然没有退缩，没有缺席谈判现场。

某种程度上，阿布比笼罩在克里姆林宫空上空的迷雾更难看透。阿布人，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遥远的父亲”

1966年，当时俄罗斯还属于苏联，赫鲁晓夫 *** 与西方世界的冷战正如火如荼，阿布拉莫维奇出生在伏尔加河畔的一个北方小镇。

在他1岁的时候，他妈妈因为生二胎后做了流产手术去世了。两年后，他的父亲也在一次建筑事故中去世，3岁的阿布完全成了孤儿。他由生活在寒冷的科米共和国(原苏联自治州，现俄联邦主体国家之一)的叔叔带大，童年生活并不宽裕。

20世纪80年代末，20多岁的阿布曾两次辍学，在莫斯科的公寓里卖橡皮鸭赚了好几桶金。他与之一任妻子奥尔加结婚后，岳父给小两口的两千卢布结婚礼物被阿布用来在黑市上购买香水、除臭剂、牙膏(在计划经济时代还是违禁品)，然后转卖赚取中间价格。

阿布和妻子奥尔加 / *** 阿布和他的妻子奥尔加/ ***

违禁品卖得越多，就越容易。尤其是戈尔巴乔夫 *** 放松了苏联私营企业的束缚后，阿布的生意合法化了。后来他养猪，炼油，招保镖。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他谁都会来。到20世纪90年代初，阿布已经创立并出售了至少20家公司。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警察寻找他的房子。1992年，辍学的阿布被指控“窃取 *** 财产”，因为他伪造文件，偷了可以装满55个油箱的柴油并出售。但是，这些指控很快就被撤销了。

当时苏联大楼被盖了，鲍里斯·叶利钦执政。1994年12月，生意上小有成就的阿布拉莫维奇在一艘游轮上结识了叶利钦团队的核心成员、俄罗斯金融寡头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两人一拍即合，别列佐夫斯基的方式，让初出茅庐的阿布可以接触俄罗斯政界高层，甚至叶利钦本人。

在阿布的巧舌如簧下，别列佐夫斯基建议叶利钦将一家原油生产商与一家炼油厂合并，将合并后企业的控制权交给阿布拉莫维奇和别列佐夫斯基。作为交换，别列佐夫斯基将用新石油公司的收入资助一家电视台，该电视台将播放亲叶利钦的新闻和宣传片。

因此，1995年8月，叶利钦颁布法令，成立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在公开出售企业控制权的拍卖中，阿布的竞争对手被各种手段封杀，拍卖价格 *** 纵。最终，当时年仅29岁的阿布拉莫维奇以2.4亿美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家石油公司90%的股份，却只花了1880万美元的自有资金。2005年，他以119亿美元的价格将自己在这家公司的股份卖回给俄罗斯 *** ，赚了一大笔。

"阿布拉莫维奇先生当时确实知道别列佐夫斯基的腐败问题."阿布的律师乔纳森·桑普森承认，“但现实是，在当时的俄罗斯，这就是做生意的方式。”

在叶利钦的支持下，阿布还先后控制了俄罗斯铝业公司、俄罗斯民航公司空等。，其庞大的帝国已经初具规模——“寡头”开始成为阿布拉莫维奇的身份标签。由于与叶利钦家庭的密切关系，阿布在与别列佐夫斯基相识仅一年后就搬进了克里姆林宫的一所公寓。

当人们谈到阿布拉莫维奇的家族史时，不可避免地会提到他的“贵族”别列佐夫斯基——但2013年在英国的一间公寓里神秘死亡的别列佐夫斯基，后半生的命运与阿布拉莫维奇截然不同，最后他们甚至还对簿公堂。

在世纪之交的1999年至2000年，叶利钦辞职，弗拉基米尔·普京成为俄罗斯总统。改朝换代时，阿布开始肢解、变卖自己的工业资产，但同样根深蒂固的亲叶利钦寡头别列佐夫斯基成了普京攻击的目标——他被控多项金融欺诈和腐败。为了避免被 *** ，别列佐夫斯基于2001年流亡英国，寻求政治庇护。

而阿布拉莫维奇不仅保住了性命和金钱，甚至还“打入”了普京的阵营——2000年，他当选为俄罗斯东北部楚科奇州州长——这是俄罗斯人口和密度最小的联邦主体，荒凉和贫穷是这里的主题。

阿布拉莫维奇来到楚科奇，就像他2003年买下负债累累战战兢兢的切尔西一样。彭博估计，在2000年至2008年的八年任期内，阿布为楚科奇投入了超过25亿美元的自有资金。他创建了“希望”慈善机构来帮助该地区的儿童。这笔钱提高了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学校和房子都修得很漂亮。

阿布和楚科奇州居民 / *** 和Abchukchi州的居民/ *** 。

阿布在2001年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说:“我很早就开始做生意，所以这可能是我厌倦做生意的原因。”。“我想领导一场‘走向文明生活的革命’。”"

楚科奇人不常见到他们的总督——那时候阿布拉莫维奇已经买下了切尔西，经常出现在斯坦福桥球场看比赛。从伦敦到楚科奇的长途通勤说服了阿布，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尼采国际研究学院跨大西洋关系中心常驻研究员唐纳德·詹森拒绝否认阿布的功劳:“阿布扮演了楚科奇人的‘远父’。”

即使在离任时，阿布拉莫维奇也完成了和切尔西一样的“悲伤离别”:阿布拉莫维奇的发言人宣布，虽然他的老板离任了，但阿布拉莫维奇和他的集团将继续投资楚科奇的产业，帮助当地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如果这就是结局”

在切尔西待了18年，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可能会有片刻的犹豫:足球是他进入西方世界的工具，还是承载他情感的真爱？

2003年春天，效力于皇马cf的巴西传奇前锋罗纳尔多在英国曼彻斯特老特拉福德球场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帽子戏法(同一球员一场比赛进三球)，帮助皇马击败曼联进入欧冠半决赛。这场比赛是阿布拉莫维奇坐在看台上。这位俄罗斯人以前从未对足球表现出任何兴趣，但那天晚上他被足球“迷住了”。

阿布拉莫维奇开始收购欧洲球队，先是西班牙和意大利，最后是英国的切尔西俱乐部。2003年6月，他以6000万英镑的价格从英国金融大亨基思·哈里斯手中买下切尔西，不仅帮助俱乐部还清了7700万英镑的欠款，翻修了球场和训练基地，还花重金买下了众多明星球员，包括切尔西近年来最重要的功勋球员，如迪迪尔·德罗巴和彼得·切赫。2004年，花了一大笔钱，斯坦福桥球场迎来了“狂人教练”何塞。

——这些后来让切尔西成功跻身欧洲顶级足球俱乐部的变化，其中更大的支柱就是阿布拉莫维奇和他的钱。阿布拉莫维奇入主切尔西两年后，俱乐部时隔半个世纪再次夺得英超冠军，首次杀入欧冠四强。2022年2月切尔西赢得世俱杯后，俱乐部实现了大满贯。

在同城死敌阿森纳和托特纳姆热刺的主席“吝啬”的背景下，切尔西主席阿布变得越来越慷慨无私。球迷称阿布拉莫维奇为“切尔西最重要的人”。

比赛期间在看台上的阿布 / *** 比赛期间看台上的阿布/ ***

“切尔西不需要偿还任何欠我的贷款。切尔西永远是我最喜欢的球队，我永远和蓝军在一起！”甚至在今年三月给切尔西的最后一封告别信中，阿布拉莫维奇也坚持自己的慷慨。

——所以今年3月10日制裁令下来后，阿布拉莫维奇在英格兰的资产被冻结，俱乐部不能再出售球票和 *** 商品，也无法签下新球员。在举办客场比赛的预算也被限制后，切尔西球迷毫不犹豫地选择在当天切尔西与诺维奇的比赛中唱出阿布拉莫维奇的名字——也就是在制裁令下达几个小时后；3月13日切尔西与纽卡斯尔联队的比赛结束后，为阿布拉莫维奇写的颂歌再次响起。

“如果这就是结束，那么我想先对一个作为粉丝，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人表示感谢。”一名支持切尔西的推特用户写道，他收到了近1.2万个赞。

这一现象引来鲍里斯·约翰逊发言人的声音:“我们知道球迷对俱乐部有强烈的感情，但这不能成为此时做出这些不当行为的借口。”英国技术大臣克里斯·菲尔普说:“球迷们需要记住阿布拉莫维奇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关系密切，他的政权在乌克兰犯下了‘野蛮行径’。”

“伴君如伴虎”

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的复杂感来自于他的手眼，慷慨无私，还有他的“滑手”和“无边的爱”。

经常遭遇预算和经济瓶颈的艺术行业，可能确实离不开阿布的钱。近年来，随着第三任妻子朱科娃对艺术表现出极大的热爱，阿布慷慨地在莫斯科建立了一个开创性的当代艺术中心，加入了当地大剧院的董事会，向世界各地的艺术机构捐款，并成为艺术拍卖中最慷慨的买家之一——他曾在一周内花1.2亿美元买下两幅世界名画。

他还赢得了犹太世界的心——因为他承诺为以色列的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提供至少1000万美元，该组织曾致信美国，要求不要对主要捐赠者阿布实施制裁，称这将“伤害以色列和犹太世界”。去年11月，以色列总统艾萨克·赫尔佐格(Isaac Herzog)也曾飞往伦敦，出席由阿布出资在帝国战争博物馆举办的大屠杀展览开幕式。他称俄罗斯人是“体育可以成为一种好的力量的光辉榜样”，并引用了切尔西在比赛中悬挂的横幅“对反犹太主义说不”。

在奥巴马时期的美国驻莫斯科大使迈克尔·麦克福尔(Michael mcfaul)看来，阿布的行为是“其他阴谋”。“尽管普京 *** 对美国及其盟友怀有敌意，但他的外交部一直试图帮助他身边的寡头，包括阿布拉莫维奇，获得欧洲签证，以便取悦西方精英。”

不过，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斯蒂芬·塞思·塔诺维奇认为，阿布在欧洲的布局并不一定是出于“伴君如伴虎”的心理。“普京的侵略让寡头们更想被西方世界接受，因为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和普京闹翻，需要一个替代的立足点？”

担任楚科奇州州长期间，阿布与普京的会见 / *** 阿布与普京在担任楚科奇州州长期间的会面/ ***

这种可能性似乎有迹可循——2018年，在俄罗斯特工在伦敦郊区毒杀俄罗斯前间谍Sk利帕里导致多人中毒的疑似“间谍中毒案”发生后，英国当局延迟了阿布商务签证的续签。他转向以色列，在那里他的犹太身份允许他入籍。对于以色列，阿布也给予了“阿布式”的感谢:他在2015年向特拉维夫大学捐赠了3000万美元，随后向特拉维夫的沙巴医疗中心捐赠了数千万美元，并向一个以色列定居者组织捐赠了超过1亿美元。

即使在最近的声明中，阿布也承诺将出售切尔西所得的钱全部捐给慈善组织，用于安置乌克兰难民。

这些年，阿布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寻找俄罗斯之外的广阔天空空。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否有“逃离普京”的考虑。但据知，虽然一直极力否认与普京的亲密关系，但与别列佐夫斯基的悲惨命运相比，阿布确实与普京相处得很好。

在俄罗斯获得2018年世界杯主办权的新闻发布会上，普京称赞了阿布对俄罗斯足球发展的推动作用，并建议他采用“公私合作”的方式筹备这一赛事。"毕竟，他在股票上有很多钱。"普京笑着说。

直到这一刻，战争爆发一个月后，阿布名下的钢铁公司Everaz仍被指为俄罗斯军事工业供应钢材。

在不久的将来关于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世界仍在等待来自俄罗斯-乌克兰谈判的好消息。至于一个俄罗斯寡头的面具，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可能没有太多人真正在意。(作者/叶成琦；编辑/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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